奇货可居的大白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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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挣钱谁不想呢？这老头几十元一斤的大白菜不卖，怎会偏偏为拆迁费做起难缠的钉子户？

　　过年前，大山县小山乡民政办主任钱大旺被抽调到神仙角搞拆迁。这神仙角本是全县最穷的一个山旮旯，后来一个外商看中了山里的自然风光，要在里面经营休闲山庄。大家都知道这是好事，可是要办休闲山庄，得先修通直达山旮旯的水泥路，而在修路过程中，因为拆迁工作没能如期完成，有些工程就被耽误了。所以，县里责成小山乡支持“招商引资一号工程”，轮流抽调机关工作人员配合负责前期拆迁的两个拆迁公司开展工作，加强拆迁力度。

　　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，钱大旺进山的当天就遭遇了几十年一遇的大雪，山路全被积雪覆盖，无法出行。结果，钱大旺每天就是和拆迁公司的几个工作人员打牌，也没去见传说中难缠的拆迁钉子户。

　　时间过得飞快，转眼间钱大旺就在半山腰的拆迁公司被困了12天。

　　山上有腊肉香肠，甚至还有一些鱼干，但就是没有蔬菜。几天下来，每到吃饭时间，钱大旺像想老婆一样的，特想吃到新鲜的蔬菜。

　　这天快吃午饭时，天气出奇地好，大太阳晒得人误以为春天来了。十多天来和钱大旺混熟了的拆迁公司工作人员小马就对钱大旺说：“钱主任，前几天就时不时出了点太阳，估计现在下山的路，可以摸索着走了，要不，我们到山脚的‘大石头’看看？以前天好时，村里的农民隔三岔五的，会弄些蔬菜到那地方卖给修路的工人。我知道你想蔬菜都快想得流口水了，但我丑话说在前面，去了也不一定就有……”

　　“大石头”是山脚下的一块平地。钱大旺一听小马的话，立即来劲了，马上带了些饼干、瓶装矿泉水，连午饭也等不得吃，拉了小马就动身下山。

　　尽管积雪开始融化，下山的路径也露出了轮廓，但钱大旺和小马还是花了三个多小时才走完不到5里地的下山路。

　　也算是幸运，钱大旺和小马一到那边就发现一名老农正在收拾菜篮子，准备离去。菜篮子里只剩下一棵大白菜了。钱大旺问老农大白菜怎么卖，老农说两元钱一斤。

　　钱大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，一边的小马先叫了起来：“刘老栓，你抢钱哪？这山里的大白菜哪有超过三毛钱一斤的道理？”

　　那个被叫做刘老栓的老农告诉小马，因为大雪，蔬菜都涨价了，现在乡集上的大白菜最少都是两元钱一斤，只不过，去乡集光卖几棵大白菜来来去去的也不划算，所以他就在这里卖，价格可是一点没烫人。

　　钱大旺问小马：“你认识这老乡？”

　　小马说：“一个钉子户，他家我去过三次了。他漫天要价，就是谈不拢。今天估计是想报复，大白菜要卖肉价钱了！”

　　一听这话，那个叫刘老栓的老农不乐意了：“马同志，你说话得讲良心，我哪里漫天要价了？我在省城读大学的儿子说是去网上查了拆迁补偿规定的，你们少我补偿金了，我才不同意拆的。”

　　钱大旺心想，小马也是，这种时候说拆迁的事干什么，就说：“老乡，这样吧，卖东西有个讨价有个还价也正常，我看你这棵大白菜八九斤重，咱们也不过秤了，我给你15元，你卖给我得了。”

　　刘老栓说：“我称过的，这大白菜重八斤三两，你诚心要，三两我抹去，你给16元吧。”

　　钱大旺心想16元就16元吧，哪知道，就在这时，从另一条山路上下来了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，没走近就对刘老栓喊：“老乡，你那棵大白菜我要了！”

　　钱大旺不干了，等“刀疤脸”走近后说：“兄弟，凡事有个先来后到，这棵大白菜我和这位老乡已经说好了的，两元钱一斤，我要了的。”

　　“刀疤脸”说：“你要了？你给钱没？你没给钱，我还可以竞争啊！老乡，他不是两元一斤吗？我给你三元一斤，这棵大白菜卖给我！”

　　一边的小马不干了：“你是‘大地拆迁’的吧？我是‘北海拆迁’的，这位是乡上民政办的钱主任。今天这大白菜你别抢，钱主任十多天没吃上新鲜蔬菜了……”

　　“刀疤脸”皮笑肉不笑地说：“哦，原来是钱主任？对了，钱主任和王乡长同一天上山的吧？王乡长可也是十多天没吃上新鲜蔬菜了，所以我们经理让我下山找蔬菜。钱主任，你看，这棵大白菜是你吃好呢，还是王乡长吃比较好？”

　　王乡长是小山乡的一名副乡长，确实同一天和钱大旺一起上的山，只不过两人去了不同的拆迁公司而已。

　　听“刀疤脸”提起王副乡长，钱大旺不好说了，但一边的小马可不买账。他所在的拆迁公司可是县里的知名企业，小山乡管不着。他冲口而出：“兄弟，本来这棵大白菜不吃也不会死人,但你这样拿领导压人,我还偏不服这口气！好了,老乡,这棵大白菜我买了,四元一斤！”

　　“刀疤脸”冷笑一声,说：“五元一斤。”

　　这下,小马越发生气了：“八元一斤！”

　　“刀疤脸”哪愿意认输：“十元一斤。”

　　在小马和“刀疤脸”较着劲,把价格提到25元一斤时,一直观望着的刘老栓却把那棵大白菜抱进菜篮子,提起菜篮子要走。

　　钱大旺拦住了刘老栓,问刘老栓怎么回事,难道不想卖这棵大白菜了？

　　刘老栓看看眼前三个人,认真地说：“我倒是想卖,但我没法卖啊,你们给的价格不对劲。”

　　小马急了：“老乡,你没得健忘症吧？你最初讨价才两元一斤啊,我现在都给你25元一斤了,你还不满足啊！”

　　一边的“刀疤脸”则想另辟蹊径,“亲热”地拉着刘老栓的一只胳膊说：“老乡大哥,你这么冷的天给我们送大白菜确实辛苦,我给30元一斤。”

　　刘老栓一听这话,终于发火了：“谁再涨价,这棵大白菜我就算拿去喂猪也不卖了,你们信不信？不是早和你们说了吗,这棵大白菜两元一斤,它重八斤三两,我饶你们三两,一共16元,谁要？”

　　三个人听刘老栓这话,不由得面面相觑,愣住了,但不一会儿,又各自飞快地掏钱。

　　刘老栓见这情形,再次对小马和“刀疤脸”说：“好了,你们每人给我八元吧。”

　　小马和“刀疤脸”尽管不知道刘老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但哪还敢得罪这位“白菜大爷”啊,赶紧双双掏钱给刘老栓。

　　小马正好给了刘老栓八元,“刀疤脸”给的是十元,刘老栓先找两元零钱给“刀疤脸”,然后拿出篮子里的菜刀,把那棵大白菜砍成了两半……

　　小马和“刀疤脸”有点尴尬地抱起各自的半棵大白菜,钱大旺忍不住问刘老栓：“老乡,明明这菜我们愿意给你高价,你怎么还是坚持卖两元一斤呢？你不想多挣钱？”

　　刘老栓平静地说：“挣钱谁不想啊,但要挣得心里踏实,挣得对得起良心啊！这棵大白菜要是我今天卖给你们几十元一斤,我担心自己回去的路上就遭天雷劈呢！”

　　在抱着半棵大白菜上山的路上,小马和刘老栓久久没开口,最后小马突然憋出一句话：“钱主任,你说这刘老栓咋就这么怪呢？放着马上可以赚的钱不赚,偏偏要拖着不拆迁,做钉子户？”钱大旺想了想,有点答非所问地说了三个字：“良心吧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