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若英：得体是一生最高的境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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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祖母十八岁结的婚，当时她是校花，祖父是校长。这种结合，即便现在看来也颇为先进。当时有人不看好这段乱世姻缘，觉得男方身为中正学校的校长，又在前线打仗，变数太大。但一晃眼他们一起过了六十年。很多人以为将军夫人茶来伸手饭来张口，祖母这辈子吃饭喝茶的确无忧，但是并没少干活。她干的不是体力活，而是得拼命做到“得体”二字。

　　祖父是军职，家里帮忙的人都是服役或退役的男丁。可能也因此，祖母在家中永远形象端正。只要出了卧房门，她永远一身齐整旗袍丝袜。这规矩不只适用于她自己，一家人都得遵从。我听说母亲怀孕期间，身子一天天臃肿，旗袍领口却不敢宽松，最后干脆躲进厕所假装拉肚子，只为可以坐在马桶上将领子松开，好好地看本武侠小说。

　　祖母对祖父的照顾也是有讲究的。祖父长期在书房写作，祖母有事只以字条传进门缝。祖父爱吃葡萄，祖母总亲手剥好皮，用牙签将籽仔细挑出，然后装进水晶碗放冰箱十分钟，再端给祖父。她说这样葡萄外凉内软最具风味。

　　得体不只需要教养与决心，有时且是细致的操作。

　　家里常要请客吃饭。客人一上桌，会先上热毛巾净手，免得大家来回上洗手间。吃到第四道菜上个冷毛巾，喝完汤再上个热毛巾去油。这时该完了吧？不！上个热茶再来一条冷毛巾，让人清爽，准备吃水果与甜品。光从这冷热毛巾的讲究，可想而知其他的待客细节。

　　她说朋友来家里吃饭是对我们的认同与尊重，我们应报以全心。厨子我们家有，但女主人通常坚持自己下厨做几样招牌菜，这是对客人的敬意。她的本事使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，算好时间，出了厨房还能梳洗一番再上桌。菜没凉，头发也没散。这一点是我至今都学不会的。

　　但这样的祖母会不会得体得太像打仗了？可能有点，但更多的是优雅，优雅之中还有幽默。小时候，一有什么事不顺，我总爱嚷着：“啊啊啊！我要死了……”祖母就叫一句：“英英啊！”我本能地回应：“什么事？”她就笑着说：“耶，你不是死了吗？怎么还会说话啊？”

　　常常晚饭后她牵着我散步，我们会一起唱歌。她唱英文老歌我唱儿歌，祖父有时也凑一脚，但唱来唱去只有一首校歌，可祖母还是百听不厌。这种生活情趣其实伴随着一种坚定的信念。她说自己一辈子能为这个男人付出一切是种骄傲。

　　祖父临终，祖母用自己满是皱纹的手，摸着祖父的白发说：“安心去吧，家里交给我了！”祖父合上眼的刹那，儿孙全都哭着跪下，祖母却依然挺着：“别吵他啊！要让他安静安心地走啊……”淡淡的一句，就像她在她男人书房门缝下，又轻轻塞进了最后一张字条。

　　时至今日，祖母始终是我见过的最“得体”的女人，我愿自己能有几分像她，尚且会提醒自己：脸上总要带上笑容，心中满是欢喜。唯有如此，才是一切得体皆宜。

　　刘若英笔下的祖母是一个处事优雅得体，对内操持有度、对外落落大方的女性。在生活快节奏的今天，虽然我们很难做到像祖母那样从容、淡定，但我们可以和刘若英一样，学习祖母在为人处世时，总要带上笑容的心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