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使也会尿裤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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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1。儿子常常尿裤子

　　简阳正在公司出席一个很重要的会议，忽然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，儿子简小乐又尿裤子了。简阳顿时头大了，简小乐已经七岁了，还是经常出现这种情况。他请假赶到学校时，简小乐正穿着湿漉漉的裤子在大门口等他。简阳把简小乐带回了公司，让儿子留在车里等他回来。简小乐看了一眼黑乎乎的地下车库，胆怯地点了点头。简阳把他锁在车里，匆匆跑回了会议室。

　　一个小时后会议才近尾声，经理正要宣布新项目负责人。这时保安急匆匆闯进来，说：“简主管，你儿子在车里大哭大闹，你快点去看一下吧！”简阳一愣，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出去，新项目负责人他是不二人选。经理见状，提了另一个同事的名字，然后宣布散会。“你最近比较忙，我担心你精力跟不上，还是先顾家里吧！”经理拍着他的肩膀说。简阳极力克制着情绪，艰难地点了点头。

　　简阳跟着保安小跑着来到地下车库，只见车的侧灯尾灯一齐闪烁。简小乐在座位上前后乱爬，拼命拍着车窗玻璃号哭，报警器惊天动地地响着。公司的保安以为有人偷车，有一大半都跑来了。简阳慌忙打开车门，一阵尿骚味扑面而来，看来简小乐在这一个小时里又没控制住。简阳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怒火，一巴掌甩了过去。简小乐挨了打倒不敢哭了，捂着脸惊惧地看着他。

　　在保安们好奇的目光中，简阳上车迅速离开，一直开到没人的地方才停下来。“我让你好好等着，你哭什么？！还按响了报警器，惊动这么多人。我的努力都被你搞砸了，你知不知道？！”简阳咆哮道。简小乐战战兢兢地说：“有鬼，那么黑，鬼会出来的！”简小乐胆小怕黑，晚上睡觉都用被子蒙住头。简阳说不出话来，趴在方向盘上，一时心灰至极。

　　简小乐的出生是妻子以生命换来的。妻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，意外怀孕后坚持要生下孩子。结果遇到难产，不但妻子的命没保住，简小乐也因宫内窘迫缺氧导致智力发育迟缓。妻子在弥留之际牵挂不舍，简阳答应她不管简小乐将来什么样，都会好好爱他。然而七年过去了，别人的孩子都像天使般可爱，唯独简小乐呆呆的，状况百出。简阳被拖累得疲惫不堪，或许他真应该考虑一下田丽的建议了。

　　田丽是简阳的女朋友，她找了一家叫做“宝贝之家”的全托式智障儿童学校，只要交上钱，孩子可以常年不用回家。这事田丽提了好几次了，简阳一直下不了决心。简小乐只是智力发育迟缓，并不是智障，送去那里就等于放弃了他。简阳长叹一声，开车回家，一个个子高挑、容貌清丽的女孩正在门口等他。

　　“终于等到你们了，要是今天见不到你，我会内疚得整晚睡不着的。”女孩惭愧地说，“我叫朱陶，是小乐的新班主任。我刚接手这个班，不知道小乐和其他孩子不一样。今天其实他举手要求上厕所了，我以为他想借机跑出去玩，就没答应。”简阳有点意外，笑笑说：“这没什么，一件小事而已。”“对我们来说是小事，可是对小乐来说就是大事。小乐，对不起，你能原谅老师吗？”朱陶蹲下身，认真地说。

　　简小乐显然没有受到过如此礼遇，小脸涨得通红，半天憋出一句：“我原谅你。”朱陶一下笑出来，说：“那谢谢小乐啦！”简阳也忍不住莞尔，和朱陶聊了一些简小乐平时的情况。“你放心吧，我会多留心小乐的。他写作业虽然慢，但是很用功。”朱陶说到做到，不但在学习上特别关照简小乐，还经常在课间提醒他去上厕所。简小乐连续半个多月都没尿裤子了，简阳忽然觉得在朱陶的照顾下，小乐说不定会有突破性的进步。

　　2。陪你慢慢长大

　　然而这一切都来不及验证了，田丽把化验单拿给他看时，简阳有点发蒙，说不上是惊是喜。田丽怀孕了，她娇羞地偎着简阳，撒娇地说：“你把小乐送过去，还可以常常去看他嘛！我们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，哪还有精力照顾他？”简阳还没来得及回答，忽然身后传来啪的一声响。简小乐缩手缩脚站在饮水机前，玻璃杯子掉在地上摔碎了。田丽走过去，亲热地拉住简小乐的手，说：“小乐，现在有个很美丽很好玩的地方，就算尿了裤子也不会有同学笑话，作业写得慢也不会被老师骂，你愿意去吗？”简小乐挣脱她的手，低头一句话也不说。

　　田丽有些下不来台，脸上变了色，对简阳说：“你看着办吧，反正有他就没我们娘俩！”说完拿起包，怒气冲冲地走了。“你有了一个新孩子，不要我了吗？”简小乐认真地问。简阳看着儿子纯净凄惶的眼神，无言以对。之后几天，田丽一直催他，甚至威胁他要拿掉自己的孩子。简阳终于狠狠心做了决定，也许换个宽松的环境对简小乐来说未必是坏事。

　　简阳以需要休养配合治病为由，去学校为简小乐办理退学手续。朱陶单刀直入地问：“你真觉得宝贝之家更适合小乐？”简阳一怔，说：“是小乐告诉你的？”“小乐一个孩子，懂得什么，他只是问我宝贝之家是不是像你们说的那么好。”朱陶的语气只有心酸，没有嘲弄，简阳却已经尴尬起来。

　　“小乐跟我说过上次你把他关在车里，他按报警器的事。他知道车门关着，鬼进不去。但他怕你回来时遇上鬼会害怕，就想按报警器吓跑它们。”简阳没料到会是这样，很受震动，但田丽已经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了。“如果你执意把他送到宝贝之家，就等过完十月一日的文艺汇演吧！小乐知道家长会来，特意请求参加了演出。”朱陶的口吻并非商量，而是不容置疑，简阳只能答应。

　　还有半个月就是十月一日了，田丽小声嘀咕：“一个傻子能演什么？”这句话像针一样刺中了简阳的心，他厉声说：“小乐不是傻子，你胡说什么！”田丽见他动怒，哼了一声，起身去卫生间了。简阳这一刻觉得自己非常卑鄙自私，他说小乐不是傻子，却要把他送到那种封闭的特殊环境里，小乐还有机会成长为正常人吗？

　　“你这败家的小东西！牛奶不用钱买吗？你都倒进马桶里，喝多了撑着了？”卫生间传来田丽尖细的嗓音，简阳连忙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。只见简小乐拿着空牛奶盒，马桶里翻腾着雪白的牛奶泡沫，那是他吩咐小乐要喝的牛奶。田丽絮絮叨叨埋怨个不停，简阳之前的愧疚一下子荡然无存。小乐不走的话，这就是以后生活的预演，简阳现在只盼望十月一日赶快到来。

　　文艺汇演如期而至，田丽跟着简阳一起到学校看演出。简小乐演出的是童话剧《白雪公主》，他穿着一件夸张的绿衣服，举着树叶，演的居然是一棵树！田丽“哧”的一声笑出来，简阳脸上青一阵红一阵。一直到演出结束，简小乐都没有动一下。小观众们谢幕的时候，简阳已经起身打算离开了。

　　这时舞台上扑通一声，简小乐昏倒在舞台上。朱陶和校方工作人员急忙从后台跑出来，观众席也混乱起来。田丽被人撞倒在人群里，顿时被踩了几脚。简阳拼命护住她，分神往舞台上一看，恍惚看到妻子抱起了简小乐。仔细一看，才认出是朱陶。

　　田丽手脚都有擦伤，简阳问医生胎儿有没有事。医生奇怪地看他一眼，说田丽根本没有身孕。简阳错愕，田丽心虚地说：“我还不是为了大家好，反正以后总会怀上的！”简阳气愤不已，这时简小乐也醒过来了。“这傻孩子怕演出时尿裤子，这两天都没怎么喝水，昏迷是严重缺水引起的。”朱陶埋怨地说，“你这个当爸的真粗心，天天在一起居然没有发现！”

　　简阳想起倒在马桶里的牛奶，眼睛瞬间湿润了。“爸爸，我没尿裤子！朱老师说明年可以让我演王子呢！”简小乐舔舔干裂的嘴唇，兴奋不已，但眼睛里的神采很快黯淡下去，“可惜明年我就不在这里了，宝贝之家也会组织演出吗？”朱陶伤感不语，简阳哽咽地说：“我们不去宝贝之家了，你好好听老师的话，我还等着看你明年的演出呢！”

　　简小乐和朱陶听了，都喜出望外。简阳心里温暖而踏实起来，他已经决定让简小乐留在身边。简小乐既然跟不上一般孩子的速度，简阳就放慢脚步，陪他一起慢慢成长。每个孩子都是上帝派来的天使，即使他有点慢，偶尔还不小心尿裤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