截图里的杀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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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一、伪装自杀案

　　南宫辰是林山市一名优秀的刑警，曾屡破奇案。今天，却让他碰上一件蹊跷的案件，上午，林山市一位著名地产商的儿子在家中自缢身亡。据居住在市里另一套房子的死者弟弟、报案人郭江坤讲，他昨天和哥哥郭江乾约好今天上午一同去凤凰山骑马，结果迟迟不见郭江乾的影子，打电话也无人接听。郭江坤以为哥哥宿醉未醒，便上门去找，一进屋就看见哥哥吊死在客厅的水晶灯上。

　　警方起初以为这是一起自杀案件，但尸检报告却显示，这是一起精心伪装的谋杀案。法医在死者胃部发现大量安眠药残留物，如果郭江乾是自杀，那么他是在半昏睡状态下把自己吊死的——这显然无法令人信服。

　　法医还在郭江乾嘴里找到一张外形不规则的照片——明显是从一张完整照片上剪下来的。如果按照六寸照片的大小来衡量，那么这张照片只有整张照片的三分之一大小。从画面的清晰程度看，这张照片应该是用低端数码摄像机拍摄的动态影像的一个截图。图片有些模糊，但足以看清死者郭江乾和另一个年轻人的面部神情。

　　经过郭江坤辨认，截图上的另一个年轻人名叫刘子栋，是郭江乾的死党。郭江乾从三年前大学毕业以后，仗着家里的财力，心安理得地做起了“富二代”寄生虫，整天和一帮社会闲散人员混在一起，刘子栋就是其中之一。

　　截图中，郭江乾侧着身，目光低垂，身体略微向前倾斜，脸上的表情相当猥琐；他的下半身似乎什么都没穿，但从截图上看得并不十分清楚。凭直觉，郭江乾的身前应该还有一个人。刘子栋背对着郭江乾站在他身后，脸上带着一种令人难以琢磨的微笑；他的右臂高高抬起，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，但从截图上看不到。感觉上，刘子栋的对面应该也站着一个人。

　　看完截图，南宫辰马上意识到刘子栋会有危险。果然，当警方进入刘子栋租住的房子时，发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——刘子栋被吊死在卧室的一根暖气管上。他的体内也发现酒精和残留的安眠药物，嘴里也有一张照片，是同一张视频截图的另一部分，上面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、相貌文弱的年轻人。南宫辰让郭江坤辨认，郭江坤看过之后连连摇头，声称从没见过这个人。

　　两处案发地点均未发现搏斗的痕迹，很可能凶手与两名被害人熟识，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，那就是凶手在行凶之后将案发现场细心清理过了。现在，南宫辰心中最大的疑惑是：既然凶手先后给警方留下两张截图作为侦查线索，那他为什么又要把案发现场伪装成被害人上吊自杀的场景呢？第二张视频截图里的男人又是谁？会不会是下一位受害者？

　　二、关键人物浮现

　　回到警局，南宫辰把两张截图拼在一起——不出所料，两张截图严丝合缝。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与刘子栋相对站立，刘子栋高高抬起的右手里握着一把匕首，指向年轻人的前胸。从现有截图分析，郭江乾与刘子栋似乎正在进行某种不法行为，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应该属于受胁迫的对象。

　　为了快速推进案情侦破，及早查清第二张截图中无名男子的身份，南宫辰联系当地的几家报社，把无名男子的面部图像做局部放大处理，刊登在第二天的报纸版面上。这一招果然有效，第二天一大早，先后有数位热心市民打来电话，道出同一个名字：张项北。

　　据知情人透露，张项北是林山市某重点高中的英语教师，同时还身兼市翻译家协会副会长，可以说年轻有为。了解到这一基本情况之后，南宫辰立刻派人分头走访张项北所在学校的领导和同事，从他们那里又了解到，张项北这个人社会关系比较简单，也无不良嗜好，应该说是个洁身自好的人。另据学校领导反映，两天前，也就是本周五，张项北手机关机，无故没来上课。校方以为他是闹病或是有什么急事要办，也没放在心上，谁知周日报纸上就登出警方寻找他的启事。

　　南宫辰迅速带人赶去张项北的住处，却早已人去楼空。他皱着眉头算了算日子，张项北前天一早失踪，昨天一早郭江乾和刘子栋就双双死在自家寓所。虽然暂时还不清楚他们三人之间究竟有过什么纠葛，但毫无疑问，张项北在这个当口突然失踪，着实令人生疑。

　　南宫辰又回到学校，向学校领导问起张项北的家庭情况。张项北的父母都住在外地，他本人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林山市，一直工作至今。据说他曾交往过一个女朋友，但一年前，他的女朋友突然上吊自杀，个中原因谁也猜不透。女友的死对张项北打击很大，他连续卧床半个多月，之后精神状态始终很低迷。当被问及他女友自杀的原因时，张项北总是躲躲闪闪，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。

　　听到这里，南宫辰顿时眼前一亮。回想起截图上的画面，再联系到张项北不肯对外人言的女友自杀原因，南宫辰的脑海中突然莫名地闪过一个词：强暴！回到警局之后，南宫辰立刻去档案室把一年前有关自杀的卷宗统统调出来，一共六份。刨除两名男性自杀者，再剔除三名年龄在四十岁以上的女性自杀者，最后摆在南宫辰办公桌案头的，是一个名叫李紫洁的25岁年轻女孩的卷宗。

　　李紫洁生前在市机关幼儿园工作，自缢于自己租住的寓所，地点在和平路33号。卷宗上的照片拍摄于自杀现场，虽然看起来有些恐怖，但可以肯定的是：李紫洁是个漂亮姑娘。

　　南宫辰把卷宗往后翻翻，看到一份李紫洁自杀前所写遗书的复印件。遗书文字不长，并没有提到自杀的具体缘由，只说自己已经生无可恋，希望来世能够有一个幸福的人生，云云。遗书的末尾还标注了日期：2011年4月13日零时。

　　三、关键人物被杀

　　南宫辰抬头看了看桌上的台历，今天是2012年4月14日，昨天，正是李紫洁自杀一周年的忌日！南宫辰终于明白了，凶手并不是要把郭江乾和刘子栋伪装成上吊自杀的样子，他是想以这种死亡方式来祭奠李紫洁！

　　据此，南宫辰迅速做出一个推理：郭江乾和刘子栋在一年前强暴了张项北的女友李紫洁，致使受害人自杀身亡。一年之后，始终无法走出心理阴霾的张项北为了给女友报仇，又杀死郭江乾和刘子栋……南宫辰把自己的想法跟其他几名刑警说了一遍，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同。南宫辰随即发布命令，立刻派人在火车站和高速路口设置排查点，在全市范围内搜捕张项北。

　　一晃两天过去了，搜捕工作毫无进展，这让南宫辰感到十分焦躁。他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，一边分析案情，一边盘算着张项北有可能藏身的地点。十几分钟过后，南宫辰突然拍了一下脑门：“我怎么把这个地方给忘了！”说完，他马上叫人安排车辆，赶往和平路33号。

　　和平路那一带属于林山市的老城区，大部分建筑都还是平房。南宫辰站在李紫洁生前租住的33号平房的门外，看到有铁将军把门，便立刻派人联系当地居委会，把这栋房子的主人找过来。

　　这栋房子的主人姓宋，五六十岁的年纪，人称“老宋”。据老宋介绍说，自从李紫洁自杀以后，他的房子空了大半年都租不出去。三个月前的一天，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突然找到他，租下这间房，并且一次性支付了半年的房租。当老宋准备和对方签订租房合同时，那个年轻人却说什么也不肯。老宋犹豫再三，便没再坚持。

　　“能把房子租出去就好了嘛！”老宋乐呵呵地边说边掏出钥匙，打开了屋门。随后，他以主人的姿态，第一个走进屋子。两秒钟后，只听得“妈呀”一声，老宋如同踩在弹簧上一样，又从屋里蹦出来，脸色惨白地瘫在地上，嘴里喃喃自语道：“不能吧，又挂上一个？”

　　南宫辰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屋子，只见外屋灶间顶棚的梁木上，吊着一个年轻人。仔细辨认过五官相貌之后，确定此人正是警方全城搜捕的张项北！南宫辰背着手，在房间里转了一圈，发现室内的几扇窗户全都完好无损地上着锁，南宫辰马上意识到自己此前的猜测有误：张项北并不是杀死郭江乾和刘子栋的凶手，而是凶手的第三个目标！最简单直接的理由是：这栋平房的大门仍然使用着老式的挂锁，从屋子里面是无法锁上的。换句话说，在张项北死亡前后，屋子里肯定还出现过第二个人，此人应该才是这三宗命案的真凶。

　　四、凶手初现端倪

　　法医赶来了，所有人都暂时退到屋子外面等候。老宋依旧哭丧着脸坐在地上，怨天尤人地骂了半天。猛地，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，抬头对南宫辰说道：“怪了，屋里那个死倒儿并不是我的房客啊！”

　　南宫辰的眉头顿时拧成一个大疙瘩，他连声追问道：“你肯定吗？”

　　老宋点点头：“虽说屋里那个死倒儿也戴着副金丝眼镜，但和我的房客比起来，他可显得高大威武多了。”紧接着，老宋把自己房客的五官相貌对南宫辰详细描述了一遍。末了，他又颇为无奈地骂了句：“我他娘的真是祸不单行啊……”

　　法医从张项北的嘴里找到小半张截图——这并没有出乎南宫辰的预料，和此前找到的那两张截图拼在一起，正好凑成完整的一张。最后一张截图上面出现的人物是李紫洁，此外，郭江乾那赤裸的下半身也出现在截图上……

　　张项北的死让南宫辰冷静了许多，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：由始至终他都忽略了一个人，一个没有出现在视频截图上的人，也就是拍下这段视频的人！直觉告诉南宫辰，那个人才是隐藏在这三起谋杀案后的真凶！但这里又出现两个疑问：如果负责摄像的人就是凶手，那他原本应该和郭江乾、刘子栋是一伙的，为什么时隔一年之后他又反过来杀死这两人呢？再者，张项北作为李紫洁的男友，同样是那起强暴案的受害者之一，凶手又为何要连他也一起杀掉呢？

　　思来想去，南宫辰的脑袋渐渐乱成一锅粥。他把当年负责处理李紫洁自杀案的警员找过来，详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况。据那名警员介绍说，李紫洁从小父母双亡，是被她的亲娘舅拉扯大的。李紫洁死后，她的全部遗物、连同她的骨灰一并被她舅舅带回了乡下老家……

　　“上车，咱们一边赶路你一边给我介绍，两不耽误！”南宫辰挥挥手，把那个警员拉上车。

　　“南宫队长，咱们这是去哪儿啊？”警员不解地问道。

　　“你说呢？”南宫辰突然间又变得有些不耐烦。

　　日落西山，警车开进了红河乡，一路打听，找到李紫洁舅舅的家。出乎众人意料的是，李紫洁舅舅家门外居然停着一辆崭新的宝马轿车。南宫辰跳下警车，向院内望了一眼，轻声说：“真是不虚此行啊！”随行的几名警员不解其意，但也不敢多问，跟在南宫辰身后走进院子。

　　院子里坐着两个人，一个是上了年纪的庄稼汉，另一个是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。年轻人一见南宫辰，脸上顿时露出惊慌的神色，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。

　　五、凶手供述真相

　　南宫辰首先向老汉做了自我介绍，随后他把目光一转，直视着年轻人说道：“郭江坤，你今天出现在这里，真是替我省去不少麻烦哪！”

　　郭江坤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，笑着答道：“南宫队长，即使咱们今天遇不上，明天我也会去刑警队找你的。”

　　“是吗？”南宫辰微笑着问道，“我不明白，为什么你连张项北也不放过？他也是受害者之一啊！”

　　郭江坤的脸顿时变得有些扭曲：“张项北并不是什么受害者，他只是一个冷血的旁观者。一把不足二十厘米长的小刀就把他吓住了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朋友被人蹂躏却无动于衷！与恶人的暴行相比，那些所谓的善良人的怯懦和不作为更加令人恐惧和心寒！”

　　南宫辰听完先是一愣，随后轻轻点了一下头，接着问道：“那段视频你是怎么拍下来的？我现在决不相信你当时就在案发地点！”

　　郭江坤慢慢把头低下，好半天沉默不语。等他再抬起头来，脸上已经满是泪水。

　　两年前郭江坤大学毕业，进了市教育局工作。一次随单位领导去机关幼儿园视察工作，他遇见了充满青春活力的李紫洁，并且一见钟情。遗憾的是，李紫洁当时已经心有所属，男朋友就是高大英俊、能讲一口流利外语的张项北。尽管如此，郭江坤却始终没有放弃对李紫洁的追求。直到一年后，李紫洁对他说，自己很快就要和张项北结婚了，希望郭江坤能够找到一个漂亮的女孩做老婆。郭江坤很有风度地对李紫洁说声“祝你幸福”，便转身走开了。

　　回到家里，平时滴酒不沾的郭江坤开了两瓶二锅头，借酒消愁。就在他喝得烂醉的时候，他的哥哥郭江乾突然来看他。见弟弟如此落魄失态，便关切地问他怎么了。郭江坤心中愁苦，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。郭江乾平日骄横成性，见弟弟受委屈，便口口声声说要给弟弟出气。郭江坤当时已经喝多了，连哥哥什么时候离开都全然不知。

　　郭江坤曾在和李紫洁还保持着那种不咸不淡的交往过程中，偷偷在李紫洁的电脑里植入了一种木马程序。这种程序可以远程遥控开启李紫洁电脑上的摄像头，并且可以自动对摄像头拍下的场景进行实时录像。郭江坤知道自己的做法很下作，但他实在太喜欢李紫洁了，每天下班之后，还是情不自禁地偷偷观察李紫洁的生活。

　　那夜宿醉过后，郭江坤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打扰李紫洁的生活。当他坐在电脑桌前，准备把所有的黑客软件统统卸载时，系统却提示他新的录像文件已经生成。郭江坤满脸狐疑地点开那段视频，结果却看到让他心碎欲裂的一幕。

　　自己的亲哥哥竟然强暴自己的心上人，自己的情敌居然被吓得像个熊包蛋，任凭李紫洁多么凄厉的哭号也不敢有半点反抗！在那段视频结束的一瞬间，郭江坤的心头突然涌起杀机……

　　六、殉情亦是赎罪

　　院子里静悄悄的，所有人都被郭江坤的讲述惊呆了。郭江坤说完长长叹了口气，目光转向南宫辰，问道：“南宫队长，你是怎么怀疑到我的呢？”

　　南宫辰苦笑一声答道：“事实上，直到房东老宋向我描述房客的长相时，我才想到了你。当我在院子外面看见你坐在院中时，我对你的怀疑就更进了一步。但我对你的怀疑只是一种感觉，拿不出任何证据。刚才我问你的那几个问题，其实是在诈你……”

　　郭江坤听完哈哈大笑起来，笑了一阵，他从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大信封，交到李紫洁舅舅的手中：“大舅，这里面的钱是我和李紫洁合伙炒股时赚的，您老留着慢慢花。以后有时间我再来看您。”说完，郭江坤站起身，对南宫辰说道：“南宫队长，我会乖乖跟你回去投案自首的，你相信我吗？”

　　南宫辰点了点头。郭江坤随即疾步走出了院子，上了自己的那辆车。其他几名警员见队长都点头了，一个个竟全都站在原地没动。南宫辰像是突然缓过神来一样，高声叫喊道：“快把他截住！”

　　郭江坤发动完汽车，把车窗放下一条缝隙，对南宫辰大声说道：“其实，真正害死李紫洁的元凶就是我。如果当初不是我闯入她的生活，她现在或许早已经为人妻、为人母了，她想要的幸福人生也就不需要等到来世了！”

　　宝马轿车一路绝尘，向前方驶去，很快就消失在滚滚的红河水中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