绝不放你第二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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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一、抢劫珠宝

　　戴维斯是一个大盗，他作案无数，可总能顺利逃脱。直到十四年前，他在旧金山被一个华裔太太指认，意外被捕，被判终生监禁。

　　这么多年来，他一直坚信自己在作案时，没有一个人看见过他的真实面目，可这个女人为什么就能一眼认出他来？

　　戴维斯至今清楚地记得，十四年前的那次作案，整个过程天衣无缝。

　　他从报上得知旧金山一家叫金伯利的珠宝店当天隆重开业，届时将展出一枚价值数千万美元的南非天然巨钻“红钻之王”。

　　金伯利珠宝店坐落在马基特大街最繁华地段，这是一家中国人开的店。戴维斯先去现场实地踩点，了解了红钻的位置，红钻外玻璃罩的厚度，店堂的结构和保安系统的布局。店堂内，除了有几十个人高马大的黑人保安虎视眈眈地逡巡着，在红钻的周围，还一动不动地站着四个黄皮肤的彪形大汉。还有，他发现在不同的角度、最少有二十多台微型红外线摄像机监视着。

　　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，戴维斯再也没有进珠宝店一步，而是装扮成一个旅行者，在以金伯利珠宝店为中心的马基特大街四处游走，观光踩点，设计逃离线路。

　　他选择行动的这天旧金山的天气是中到大雨，正合他心意。一大早，戴维斯不慌不忙地收拾起来，首先从鞋柜里拿出一双黑色高帮皮鞋穿上，这是他当年在法国一家老式皮革手工作坊定做的，面料是鹿皮的，鞋底是厚厚的牛筋，这让他作案时不仅健步如飞，而且身高陡然增高五厘米，能混淆警方的视线。

　　接着，他又走进寓所的储藏室，挑选了一把小口径的左轮手枪，装上消声器，插进腋下的枪套里，随手把两只早就准备好的、球迷们在赛场喧嚷闹事用的红色烟雾弹，还有一双从医院垃圾箱里捡回的手术手套揣进口袋里，就像一个出门散步的绅士一样，空着双手出门了。

　　戴维斯是一个橄榄球球迷，即使是在作案前，他还忘不了看一场精彩的球赛。上午八点，芝加哥队和洛杉矶队有一场高水平的对垒，地点就在马基特大街上，与金伯利珠宝店相距不足五百米，一个叫蒙哥马利的球馆。七点五十分，大赛开始了，整个球馆几乎座无虚席，戴维斯和球迷们一道，大呼小叫地看完三节比赛。决定胜负的第四节开始时，贵宾席的观众群情激昂，一个个站起来，为自己喜欢的球队呐喊助威。戴维斯抬腕看了一下表，时间正好是上午九点，他悄悄地退出贵宾席，走进衣帽间，随手把一件不知是谁的风衣披在身上，抄起一把别人的雨伞，又伸手从墙上取下一把消防斧，揣在后腰，快步走出球馆，冲进雨幕中。

　　正好这时，几辆旅游大巴开到金伯利珠宝店前。戴维斯早就观察好了，每天这个时候，都有一大批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，在导游的带领下来这里疯狂购物。他连忙赶过去，把伞打得更低，全然遮住自己的上半身，夹杂在这群游客中，鱼贯而入。一走进金伯利珠宝店的大门，他迅速地从口袋里摸出两枚烟雾弹，悄悄地丢到门里两个巨大的花卉盆景后面，顷刻之间，两股强劲的红烟腾起，不到几秒钟，整个大堂伸手不见五指。

　　戴维斯对烟雾弹动了手脚，加入了一种强效麻醉剂，可以在三秒之内，让吸入这种烟雾的人失去知觉。戴维斯戴着口罩，在烟雾中，按照早就铭记于心的线路，绕过一道道橱柜，快速地向目标冲去，从身后抽出消防斧，“哐”地一下砸开玻璃罩，将那枚“红钻之王”拿到手中。

　　就在戴维斯准备转身离去时，意外发生了。一位年轻华裔保安，就在快要昏迷的一刹那，不知哪儿来的力气，奋力挣扎着扑过来，死死地将他迎面抱住。戴维斯大吃一惊，毫不犹豫地从腋下抽出手枪，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枪。

　　戴维斯从容地从金伯利珠宝店走了出来，迅速回到蒙哥马利球馆，不动声色地回到贵宾席看台。

　　二、成功越狱

　　案发后旧金山警方在现场没有找到一丁点有价值的线索，店里的红外线摄像机虽记录了一点戴维斯刚进大门的镜头，可他用一柄大黑伞遮住了上半身，随后所有的镜头，全部是一团红外线无法穿透的红雾。金伯利珠宝店杀人抢劫案成了一个无法侦破的悬案。

　　一年后的一天，戴维斯来到洛杉矶奥林匹克广场，这里的金色大厅里正在举行一场埃及法老时代珍宝展，已经有人出重金向他订购其中一件价值连城的黄金面罩。

　　为了不引起怀疑，戴维斯找了一个擦鞋摊，坐了下来，一边有意无意地观察路口的动静，一边让一个华裔女人帮他擦鞋。就在他觉得时机已到，穿上鞋，起身准备进入展厅时，他一个趔趄，感到脚底一阵刺痛。这时，那个擦鞋的女人像疯子一样扑上来，不要命地抱住他的双腿，大喊：“抓强盗！抓杀人犯！”

　　戴维斯大吃一惊，连忙挣脱，忍着疼痛，撒腿就跑。不料，一个华裔男子闻声从一旁冲了过来，将他一下子扑倒。无奈之下，他只好趁着在地上翻滚的空当，从腰间抽出一把伞兵刀，拼命地向压在他身上的那位华裔男子的脸上、手臂胡乱砍去，尽管砍得血肉模糊，可那个人还是像毫无知觉的铁索一样，紧紧地抱着他。

　　这时，在广场上巡逻的警察听到动静赶了过来，将被砍成重伤的华裔男子送往医院急救，将戴维斯和这位华裔女人带回警察局问讯。在警察局，女人当场指证他就是金伯利珠宝店抢劫杀人案的凶手。将信将疑的警察当即从旧金山警察局调来相关资料，其中有一份就是当初那名保安扑向案犯时，手指甲无意抓下的一块皮屑，经DNA鉴定，铁证如山。就这样，戴维斯在劫难逃，锒铛入狱，被判终生监禁。

　　十四年来，戴维斯总想越狱，可由于关押他的监狱防守严密，他只好暂时作罢。前不久，他因表现良好，离开了关押重刑犯、防备森严的瓦里纳监狱，转到了格林纳监狱继续服刑，这时，他想逃走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。

　　特别是这天，监狱娱乐室的电视正在现场直播纳帕谷葡萄节的盛大场面。纳帕谷是戴维斯过去常去的地方，就在旧金山以北约五十英里外，戴维斯突然看见电视上出现了一家名叫密斯王酒吧的画面，酒吧前呈品字形地摆着些橡木酒桶，一个白发苍苍的华裔老太太头戴着羽毛，穿着印第安人的草裙，站在酒桶上，像年轻姑娘一样跳着欢快的舞蹈。

　　戴维斯一眼认出了她，尽管时隔十四年，她也老了许多，但她的样子像刀子一样刻在他的脑子里，当年就是这位太太的指认，使他陷入遥遥无期的监禁生涯。

　　戴维斯看见仇人，分外眼红，他像一头受伤的狮子一样扑上去，挥起拳头，只听“轰”的一声，电光一闪，电视机就变成了一堆支离破碎的零件。

　　边上一直在兴致勃勃看电视的囚犯们一个个恼羞成怒地扑了过来，将他掀翻在地，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他的身上。戴维斯忍着剧痛，回到囚室，爬到自己的铺位上躺了下来。

　　在浑身剧痛的刺激下，戴维斯心中的仇恨像无边的黑暗一样弥漫开来。戴维斯腾地一下坐起来，拿出一支雪茄，又拿出一管牙膏，满满地涂在雪茄上，点燃，狠命吸了一口，一股异样的辛辣迅速充满肺腔，让他猛烈地咳嗽起来，他强忍着把这支雪茄抽完，整个肺叶像火灼一般疼痛起来，一阵剧烈咳嗽让他连吐了几口鲜血。这是过去的一个狱友告诉他的方法，没想到真的这么有效！

　　第二天一大早，狱警过来例行查监，戴维斯躺在床上，面色赤红，气若游丝。狱方只好把他送到监狱外面的医院救治，并派出狱警监护。这天夜里，戴维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，没费多少工夫就解决了看守他的狱警，扒下警服换上。

　　三、不速之客

　　戴维斯这一逃，大半年都没有音讯，其实他并没有走远，就躲在旧金山市内。他偷偷地从警方没有查获的秘密账户里取出一大笔钱，找了一个可靠的私人诊所，做了一个整容手术。转眼到了冬天，戴维斯就像一条蛰伏已久的蛇，按捺不住地要出洞了。

　　再说那位华裔女人，她的丈夫姓王，熟悉她的人都亲切地喊她王太太，正如戴维斯在电视上所看到的，她的确住在纳帕谷。十四年前，他们夫妇二人合力擒获了大盗戴维斯之后，旧金山市政府奖励了他们一笔钱，他们就在纳帕谷谷口的州际公路旁开了一个酒吧，过上了富足安康的生活。

　　这一天，王太太像往日一样，准时地打开店门。尽管现在正是隆冬季节，酒吧门口的公路上很难见到一个行人，但她依然照常营业，一如既往地将咖啡煮得热气腾腾，将牛排烤得嗞嗞作响。

　　可一上午快过去了，还是没有一个客人，王太太靠在吧台上打起盹来。突然，她听到门外一声刹车响，不一会儿，一个帽檐几乎遮住了脸的先生走了进来。她连忙满面笑容地将这位先生迎进店内，殷勤地给他端上一杯热咖啡，送上一份烤牛排。

　　客人风卷残云般吃完后，走到吧台边，摘下牛仔帽，看着王太太，干笑两声说：“王太太，不知你还认不认识我这个老朋友？”

　　王太太抬起头来，打量他一眼，微微一愣，看着他的眼睛说：“呵！原来是你，戴维斯先生！”

　　戴维斯有点吃惊，但很快就镇定下来，向她竖起大拇指说：“你们东方人太神奇了！我以为这世上再也没人能认出我，居然就被你一眼瞧出来了。”

　　王太太有点鄙夷地看着他说：“别以为你整了容，别人就认不出来，你的眼睛出卖了你，因为它们和当年一样闪烁着蛇蝎一般的光芒！半年前，我就知道你逃了出来，可我没料到你到现在才来！”她一边说着，一边把手伸向吧台上的电话机。

　　戴维斯一见，迅速掏出枪，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她说：“谢谢你的夸奖，你也别费心思想报警了，我来时，已经将这幢房子对外的通讯线路全部掐断了。况且，我还在纳帕谷的另一头，把一幢无人看管的房子点燃了，想必镇上警察此刻正在那里救火，忙得不可开交呢。”说着，他转动着脑袋，把房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，接着说：“看来，这十几年你们的生活过得不错呀！这就是那笔奖金购下的房产吧？冒昧地问一下，怎么不见你家王先生？”

　　王太太沉默了一会儿，有点悲凄地轻声回答：“这都是拜你所赐！我家先生就是那一次为了抓住你，身负重伤，身体一直不好，前些年去世了！”

　　戴维斯一听，嘿嘿地笑起来：“真是遗憾！他怎么不等我出来呢？”说着，他从吧台上拿起一瓶葡萄酒，倒了两杯，一杯端到自己面前，一杯递给王太太：“看来，我们之间的恩怨，只好由我们两个来解决。只是，我心中有两个疑问，如果不搞清楚，我死不瞑目！据我所知，你既不是金伯利珠宝店的股东，也不是它的员工，你为什么要指认我？”

　　王太太一听，脸上的肌肉就开始抖动起来，她强忍住眼泪，咬着牙，恨恨地说：“你这个天杀的强盗，我为什么指认你？我恨不得吃你的肉，喝你的血！你知道吗？你杀害的那个年轻人，他是我的儿子！”

　　正说着，酒吧的外面响起了一声汽车喇叭声，一辆雪地车在门口停了下来，一名戴着墨镜的华裔男子扛着一大箱啤酒，向店里走来。戴维斯一见，对王太太说：“这是谁？”

　　王太太说是一个送货工。戴维斯低吼一声：“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，打发他走，不然，我连他一起杀！”

　　四、在劫难逃

　　这名男子推门进来，王太太赶紧高声说：“先生！你送错了吧？我要的是黄油，不是啤酒。”

　　男子一听，愣了一下，看了吧台前的戴维斯一眼，放下啤酒，敲着脑袋懊恼地说：“唉！对不起！你看我这记性。”说着，他走到吧台边，从脸上摘下墨镜擦了擦，放在吧台上，又自己动手倒了一杯热咖啡，喝了一口，看了看背对着他的戴维斯，说：“这位先生是谁？在我们纳帕谷可从来没见过。”

　　王太太连忙回答：“这是我的一位朋友，十四年没见了，今天，他专门来看我，你有事，就忙自己的去吧。”

　　男子听了，用手敲了一下吧台，指着酒吧里的壁炉，笑哈哈地说：“王太太，你光顾着和老朋友聊天，你看，壁炉里的火都快熄了。”说着，他径直走过去，往壁炉里添了几块柴，回过头看着王太太说：“不耽误你和老朋友聊天了，我走了，我明天一大早正好顺路把你要的黄油送来，如果你还没开门，我就放在酒吧的后门。”说完，他扛起那箱啤酒出门，开着车走了。

　　听着汽车的轰鸣声渐渐远去，戴维斯笑着说：“很好！我们言归正传，我问你第二个问题，我敢肯定，我们过去从未见过面，为什么你能在奥林匹克广场一眼认出我来？”

　　王太太不屑一顾地说：“我们中国有句话，叫‘若要人不知，除非己莫为’，我就不信你在现场一点蛛丝马迹也没留下来。我把现场的录像资料拿回家，反复地看，虽然你进门时用伞遮住了上半身，无法看到面容，可我发现你脚上穿的一双皮鞋样式独特少见，我坚信这是一双特制的鞋，世上肯定没有第二双相同的鞋，只要我找到穿这双鞋的主人，就能找到杀害我儿子，抢劫‘红钻之王’的凶犯。于是，我就和先生辞去了待遇丰厚的工作，当起了擦鞋工，只要听说哪里有珍宝展览，我们就到哪里擦鞋，这就叫‘天网恢恢，疏而不漏’，我们守株待兔，总算将你等来！”

　　戴维斯听了，面如死灰，他做梦也没想到，就是他的那双宝贝皮鞋让他露出了马脚，他摇了摇头，长叹一声说：“你们这些东方人的思维真让人无法想象，我碰到你真是我的不幸！好了，困扰我十几年的谜团也解开了，现在到了该了结我们恩怨的时候了。”

　　戴维斯一说完，就绕过吧台，慢慢地向王太太逼近，王太太一边后退，一边惊恐地叫：“你想干什么？”

　　“我想干什么？你不是一直在思念你的儿子吗？你的儿子在天国也思念着你呢！我现在送你去见他。”

　　王太太退到吧台的尽头，再也无法后退了，她反而一下子镇定下来，不慌不忙地说：“戴维斯先生，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！我现在可以告诉你，刚才扛着啤酒进来的那个男人，就是我的丈夫，他已经报警了，现在警察正从公路的两边向这里赶来。”

　　戴维斯一听，停住了脚步，面色变了，但很快又满脸嘲讽地说：“你骗不了我，我记得他的相貌，刚才那位男子不是你的丈夫！”

　　王太太“扑哧”一笑，说：“你能整容，难道我丈夫就不能？十四年前，他的脸被你砍得满脸疤痕，他就去整容了。”生性多疑的戴维斯听了，也不知是真是假，一时说不出话来。王太太一见，连忙趁热打铁说：“这样吧，我们来做一个交易，你不要伤害我，我也放你一条生路，从今后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。从我的酒吧后门出去，有一条小路，通到山下，你从这里走就能绕开警察。”

　　戴维斯侧耳听了听，似乎听到远外有警笛声传来，他将信将疑地跑到酒吧的后门一看，果然，在雪地里有一条积雪覆盖的小路，蜿蜒地伸向山下，小路上一个脚印也没有。王太太在他身后又说：“我好人做到底，我丈夫刚才走得匆忙，把墨镜丢在吧台上，你最好戴上，不然，要是在雪地里迷了路，转了一圈，又折回到镇上自投罗网，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！”

　　戴维斯回身走到吧台旁，赶紧把墨镜戴上，看着王太太说：“谢谢你的指点，不过，我还是不能放过你，因为你看见了我新的面容，我有一个原则，凡是看见我真实面容的人，像你的儿子一样，都得死！”说着，他走上前去，用绳子将王太太紧紧地绑在吧台后面的木椅上。

　　接着，戴维斯将王太太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，丢在烤牛排的烤炉上，他看着慢慢开始冒出青烟的围巾，狞笑着说：“等一会儿，这条围巾就会引燃你的酒吧，哈哈！等你的丈夫带着警察过来，你也变成一只烤乳猪了。”说完，他头也不回地向后门走去。

　　可就在戴维斯打开后门，从温暖如春的酒吧里刚一探出头，戴着的墨镜就一下子雾化了，视线一片模糊，他心里大叫一声不好，可已经迟了，迎接他的是两记重重的啤酒瓶打击。等他醒过来，吧台后面绑着的人已经变成了他自己，王太太和她丈夫正笑眯眯地站在他的面前。

　　王太太像他刚才一样，拿起那条围巾，放在烤炉上，再回头盯着他的眼睛说：“像你这样的人，在我们中国就该判死刑，可惜在美国没有，我绝不会放你第二次，不会让你再回监狱，再给你越狱的机会了。”说着，她转身看着丈夫说：“你不是说，想趁着冬闲去旅游吗？我们为什么不现在就走？”说完，王太太就挽着丈夫，不紧不慢地锁好门，走了。

　　戴维斯惊恐地看着烤炉上的围巾腾起火苗，大叫一声：“不！”可他的声音在白雪皑皑的纳帕谷，根本不可能有人听见。